Sameway 670

墨 . 爾 . 本 . 分 . 類 . 廣 . 告
雨 ! 雨 ! 雨 !
— 渡 渡 —
星 期 六 (22/10) 一 早 , 照 例 打 開 手 機 看 看 天
氣 預 測 , 是 晴 是 陰 是 雨 ? 日 常 生 活 總 不 能 瀟 灑 得
完 全 視 它 如 無 物 。 搞 什 麼 ? 今 日 已 雨 , 除 了 明 天
的 烏 雲 外 , 其 他 日 子 , 由 星 期 一 (24/10) 直 至 下
再 一 個 星 期 一 (31/10) 的 圖 示 都 是 雲 再 加 下 面 藍
色 的 雨 撇 , 一 連 八 天 , 之 後 呢 暫 不 知 , 弄 不 好 ,
依 然 是 雨 、 雨 、 雨 …… 糟 糕 ! 對 身 受 水 災 所 困 所
擾 的 居 民 , 真 的 是 「 雪 上 加 霜 」、「 屋 漏 偏 逢 連
夜 雨 」。
今 年 , 雨 水 特 多 , 持 續 不 歇 , 澳 洲 東 南 部 多
處 地 方 造 成 河 水 氾 濫 , 災 情 嚴 重 , 看 早 上 的 電 視
新 聞 , 像 維 省 的 Shepparton 、Echuca 等 等 ,
近 鏡 或 俯 瞰 而 下 的 遠 距 離 都 是 水 汪 汪 一 片 , 圍 著
無 力 可 防 的 房 舍 , 無 奈 可 訴 的 住 戶 。 以 前 工 作 的
公 司 , 不 少 訂 單 便 是 來 自 這 兩 處 , 一 聽 一 看 到 名
字 時 竟 感 到 格 外 的 「 親 切 」 及 點 點 的 慽 然 。 鏡 頭
捕 捉 , 有 以 幾 層 的 沙 包 堆 疊 在 門 口 , 面 對 凶 狠 的
暴 雨 , 人 為 力 抗 , 紛 紛 守 望 相 助 外 , 此 時 此 刻 ,
特 別 懷 想 人 人 期 待 的 「 風 調 雨 順 」。
此 四 字 真 言 源 出 於 《 六 韜 》:「 武 王 伐 紂 ,
雪 深 丈 餘 , 五 車 二 馬 …… 既 而 克 殷 , 風 調 雨
順 。」 武 王 伐 紂 , 天 落 大 雪 , 雪 深 一 丈 有 多 , 突
見 五 人 乘 馬 車 , 後 有 二 人 騎 馬 跟 隨 , 他 們 來 至 營
帳 求 見 武 王 。 武 王 甚 覺 奇 怪 , 問 姜 太 公 , 太 公 說
..「 他 們 是 五 方 之 神 , 天 意 要 你 建 立 周 朝 , 他 們
是 受 遣 派 而 來 。」 武 王 馬 上 接 五 神 入 營 , 請 求 協
助 驅 走 紂 王 。 武 王 滅 殷 後 , 五 神 即 回 天 庭 , 從
此 , 風 均 勻 雨 和 協 , 天 下 太 平 。
悠 悠 遠 遠 的 古 昔 歷 史 , 一 些 神 話 的 摻 雜 是 免
不 了 , 但 又 確 實 的 倘 天 地 間 風 不 調 雨 不 順 , 應 來
不 來 , 應 去 不 去 , 結 果 , 換 來 漫 天 狂 風 橫 雨 , 樹
倒 屋 毀 , 一 片 狼 藉 。 人 世 間 , 若 乖 理 而 為 逆 道 而
行 又 會 是 如 何 ?
可 以 想 像 到 , 雨 , 太 古 之 初 即 無 邊 的 下 著 、
下 著 、 下 著 , 跟 其 他 動 物 相 比 , 人 類 始 終 是 聰
明 , 仰 觀 天 象 , 俯 察 地 理 , 創 造 文 化 。 文 字 是 人
類 獨 特 的 智 慧 , 甲 骨 文 就 有 這 個 「 雨 」 字 , 形 態
雖 不 同 , 描 繪 自 天 而 降 的 雨 來 了 , 灑 灑 落 落 , 飄
飄 散 散 的 景 象 則 一 。《 易 . 乾 卦 》:「 雲 行 雨
施 , 天 下 平 也 。」 雲 的 流 動 , 雨 的 施 予 , 使 天 下
萬 物 各 安 其 位 , 和 諧 生 長 , 均 勻 發 展 , 缺 雨 缺
水 , 文 明 早 就 夭 折 。 可 以 推 想 而 知 , 這 是 經 過 多
少 世 代 的 觀 察 , 慢 慢 , 累 積 了 , 開 悟 了 , 明 瞭 雲
與 雨 的 關 係 , 宇 宙 間 的 一 點 科 學 知 識 。
說 到 科 學 性 , 漢 字 自 有 一 番 的 章 法 。 雨 ,
《 說 文 》:「 水 從 雲 下 也 。」 以 「 雨 」 為 部 首 的
字 , 聚 成 了 大 家 族 , 揮 不 掉 或 深 或 淺 的 血 緣 。 我
們 試 找 幾 個 : 雩 ( 求 雨 的 祭 名 )、 雰 ( 霧 氣 )、 零 ( 徐
徐 而 下 的 雨 )、 霈 ( 大 雨 )、 霖 ( 三 日 以 上 的 雨 )、 霎
( 小 雨 )、 霽 ( 雨 停 止 )…… 即 使 不 識 其 字 , 一 看 部 首
便 知 同 是 姓 「 雨 」, 同 雨 水 有 關 , 跟 大 自 然 有
「 親 」 且 分 類 仔 細 。 仍 記 得 中 學 時 的 〈 岳 陽 樓
記 〉..「 若 夫 霪 雨 霏 霏 」,「 霪 雨 」 是 落 得 很 久
的 雨 ,「 霏 霏 」 是 雨 下 得 綿 密 紛 飛 , 厲 害 了 , 時
間 是 長 長 , 雨 勢 是 不 停 , 因 此 ,「 連 月 不 開 , 陰
風 怒 號 , 濁 浪 排 空 。」 如 此 的 光 景 接 連 幾 月 都 不
放 晴 , 陰 風 呼 呼 猛 吹 , 濁 浪 激 濺 空 中 。 此 乃 岳 陽
樓 雨 天 的 景 象 , 一 人 獨 對 的 時 候 , 會 召 來 怎 樣 的
情 懷 , 則 同 檯 食 飯 , 各 自 修 行 了 。
一 如 人 有 善 惡 , 雨 咆 哮 肆 虐 外 , 當 然 , 另 一
面 , 溫 柔 細 緻 。 杜 甫 〈 春 夜 喜 雨 〉 的 前 四 句 :
「 好 雨 知 時 節 , 當 春 乃 發 生 。 隨 風 潛 入 夜 , 潤 物
細 無 聲 。」 最 愛 最 後 兩 句 , 夜 裡 , 雨 隨 風 悄 悄 落
下 , 對 啊 , 何 必 老 是 虛 張 聲 勢 , 吵 吵 嚷 嚷 , 煞 有
介 事 似 的 。 低 低 調 調 , 甚 至 , 無 聲 無 息 , 上 善 是
雨 中 的 水 , 沉 沉 靜 靜 , 不 覺 間 物 已 潤 , 功 已 成 。
儒 家 的 杜 甫 寫 來 卻 有 道 家 的 意 味 , 兩 家 思 想 並 非
江 湖 上 不 同 派 別 爭 霸 時 的 「 有 你 無 我 」, 共 源 於
那 皇 天 后 土 , 相 輔 相 成 , 虛 實 並 濟 , 至 妙 處 , 是
「 濃 妝 淡 抹 總 相 宜 」。
雨 , 無 邊 灑 著 、 落 著 、 叫 著 、 吼 著 , 在 東 在
西 。 雨 是 一 樣 , 地 方 不 同 , 思 維 不 同 , 就 釀 造 成
相 異 的 文 化 體 系 。 唐 君 毅 先 生 說 ..「 夫 世 界 各 國
古 代 皆 有 洪 水 , 在 希 臘 、 猶 太 、 北 歐 之 洪 水 神 話
中 , 皆 謂 洪 水 為 上 天 之 所 以 罰 人 。 當 洪 水 下 降 ,
人 皆 無 以 抗 之 。 猶 太 神 話 中 唯 諾 拉 八 口 , 得 免 洪
水 之 災 。 希 臘 神 話 中 , 謂 洪 水 降 而 人 類 絕 。 只 有
曾 盜 火 以 助 人 類 之 神 Promethus 之 子
Deucalion 與 其 妻 , 行 於 荒 涼 之 道 路 , 忽 聞 天
音 , 而 相 率 拾 母 親 之 骨 頭 ( 即 地 上 石 子 ) 拋 下 。 彼 所
拋 者 成 男 , 其 妻 拋 者 成 女 , 世 界 乃 第 二 次 有 人 類
云 。 此 神 話 , 尤 淒 涼 慘 絕 。 然 在 中 國 , 則 雖 謂 洪
水 降 至 昊 天 , 然 大 禹 領 導 治 水 , 則 見 人 力 之 勝
天 。 於 是 禹 成 神 禹 。 禹 乃 古 代 中 國 , 可 確 徵 有 大
功 業 之 人 , 而 被 崇 敬 為 神 者 。」(〈 中 國 文 化 與 宗
教 之 起 源 〉) 看 官 , 如 果 想 一 探 洪 荒 時 代 , 滔 滔 大
雨 背 後 所 呈 現 的 不 同 精 神 , 得 從 哲 學 、 宗 教 等 等
方 面 著 手 , 需 要 深 厚 的 才 學 , 更 要 廣 闊 的 胸 襟 。
脫 稿 之 日 (28/10), 雨 下 得 比 昨 天 大 及 多 , 早
上 到 Dandenong Market 購 蔬 果 肉 類 , 沙 沙 雨
聲 清 晰 地 敲 打 著 市 場 闊 大 的 上 頂 , 望 出 去 , 天 色
陰 暗 , 行 人 都 撐 傘 , 有 點 寒 意 , 景 象 略 帶 淒 迷 。
不 必 抱 怨 什 麼 , 千 古 以 來 , 我 們 都 跟 雨 在 一 起 ,
無 論 它 是 猙 獰 的 惡 相 , 或 是 和 善 的 臉 容 , 生 活 仍
依 然 , 步 伐 的 踏 上 仍 依 然 。
SAMEWAY ISSUE 670 P. 24 04.11.202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