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稻 江 學 報 第 五 卷 第 一 期
一 、 前 言
明 代 詩 壇 在 前 後 七 子 相 繼 以 復 古 自 命 的 主 導 之 下 , 崇 唐 觀 念 成 為 當 時 主 要 的 詩 學 批 評 思 潮 與 審 美 價 值 意
識 , 但 七 子 派 落 入 格 調 窠 臼 的 擬 古 作 風 , 卻 也 造 成 詩 歌 生 氣 盡 失 與 摹 仿 剿 獵 的 弊 病 , 其 後 公 安 派 力 糾 其 偏 ,
表 達 出 肯 定 宋 詩 的 明 確 立 場 , 竟 陵 派 雖 未 以 宋 詩 為 宗 , 卻 同 樣 是 對 七 子 復 古 積 弊 的 反 動 。 然 而 明 代 詩 觀 之 宗
主 到 底 壁 壘 分 明 , 立 論 往 往 陷 入 意 氣 之 爭 , 這 股 分 唐 界 宋 的 風 會 降 至 康 熙 年 間 持 續 燃 燒 , 論 詩 者 承 七 子 遺 說
而 宗 唐 , 又 或 有 嗣 公 安 之 論 而 主 宋 , 148
葉 燮 (1627-1703) 149 適 逢 其 時 , 對 於 詩 壇 好 立 門 戶 , 各 自 標 榜 為 詩 宗
主 之 風 有 如 是 批 評 :
蓋 嘗 溯 有 明 之 季 , 凡 稱 詩 者 咸 尊 盛 唐 , 及 國 初 而 一 變 黜 唐 而 尊 宋 , 旋 又 酌 盛 唐 與 宋
之 間 而 推 晚 唐 , 且 又 有 推 中 州 以 逮 元 者 , 又 有 黜 宋 而 復 尊 唐 者 , 紛 紜 反 覆 , 入 主 出
奴 , 五 十 年 來 , 各 樹 一 幟 。 150
葉 燮 意 識 到 當 時 言 詩 者 往 往 依 傍 門 戶 , 自 持 一 端 , 未 能 體 察 文 學 思 潮 的 整 體 變 遷 趨 勢 , 於 是 撰 作 詩 學 專 論 《 原
詩 》 一 部 , 151 從 宏 觀 的 詩 史 視 角 掌 握 文 學 源 流 正 變 盛 衰 之 理 , 進 而 正 視 各 個 時 代 詩 歌 的 發 展 必 然 性 , 藉 以 痛
掃 時 人 論 詩 之 陳 見 流 弊 , 152 郭 紹 虞 先 生 即 云 :
橫 山 論 詩 所 以 能 「 創 闢 其 識 , 綜 貫 成 一 家 言 」 者 , 即 在 於 用 文 學 史 家 的 眼 光 與 方 法
以 批 評 文 學 , 所 以 能 不 立 門 戶 , 不 囿 於 一 家 之 說 , 而 卻 能 窮 流 溯 源 獨 探 風 雅 之 本 ,
以 成 為 一 家 之 言 。 153
葉 燮 從 文 學 演 變 規 律 的 歷 史 眼 光 建 構 出 他 對 歷 代 詩 歌 的 批 評 標 準 , 意 欲 打 破 明 清 詩 壇 為 詩 宗 主 互 自 標 榜 以 致
膠 固 一 偏 的 狹 隘 性 。 本 文 有 鑒 於 學 者 論 及 葉 燮 詩 觀 宗 尚 多 逕 然 劃 入 宗 宋 一 派 , 對 於 葉 燮 調 和 唐 宋 論 爭 的 客 觀
148
關 於 清 代 詩 壇 唐 宋 詩 之 爭 , 可 參 閱 齊 治 平 《 唐 宋 詩 之 爭 概 述 》( 湖 南 : 嶽 麓 書 社 ,1984 年 ); 戴 文 和 《 唐
詩 、 宋 詩 之 爭 研 究 》( 臺 北 : 文 史 哲 出 版 社 ,1997 年 )
149
葉 燮 , 譜 名 世 倌 , 字 星 期 , 號 已 畦 , 又 號 獨 岩 , 晚 年 定 居 江 蘇 吳 縣 橫 山 , 世 稱 橫 山 先 生 。 清 康 熙 九 年 (1670
年 ), 葉 燮 四 十 四 歲 , 登 進 士 第 ; 四 十 九 歲 , 謁 選 授 揚 州 寶 應 知 縣 ; 葉 燮 為 官 持 正 守 節 , 清 介 廉 潔 , 以 伉 直
不 賄 上 官 , 屢 蹈 怨 尤 , 次 年 , 遭 人 媒 孽 不 實 之 詞 , 以 庸 懦 貪 墨 之 罪 名 被 誣 罷 官 , 退 居 吳 縣 , 以 著 書 、 授 徒 講
學 、 遊 歷 名 勝 終 老 。 有 關 葉 燮 生 平 資 料 , 可 參 考 《 清 史 列 傳 . 葉 燮 傳 》; 蔣 凡 《 葉 燮 和 〈 原 詩 〉》, 上 海 古
籍 出 版 社 ,1985 年 ; 吳 宏 一 〈 葉 燮 文 學 年 表 〉 附 於 〈 葉 燮 《 原 詩 》 研 究 〉, 國 立 編 譯 館 館 刊 , 第 六 卷 第 二 期 ,
民 國 66 年 , 頁 150-160。
150
151
清 . 葉 燮 《 已 畦 文 集 . 三 徑 草 序 》( 臺 北 : 新 文 豐 , 民 國 78 年 臺 一 版 ), 頁 541。
據 吳 宏 一 先 生 〈 葉 燮 《 原 詩 》 研 究 〉 考 訂 ,《 原 詩 》 著 成 年 代 早 不 過 康 熙 十 九 年 (1680 年 ), 晚 不 過 康 熙
二 十 三 年 春 (1684 年 )。《 原 詩 》 當 中 對 明 七 子 派 、 公 安 派 、 竟 陵 派 、 與 吳 中 詩 人 有 所 批 判 , 此 部 分 將 於 下
文 中 另 有 說 明 。
152
林 雲 銘 〈 原 詩 敘 〉 稱 美 :「 嘉 善 葉 子 星 期 , 詩 文 宗 匠 , 著 有 原 詩 內 外 篇 四 卷 , 直 抉 古 今 來 作 詩 本 領 , 而 痛
掃 後 世 各 持 所 見 以 論 詩 流 弊 。」 附 於 ( 清 ) 葉 燮 等 著 , 霍 松 林 、 杜 維 沫 校 注 《 原 詩 . 一 瓢 詩 話 . 說 詩 晬 語 》
之 後 ( 北 京 : 人 民 文 學 出 版 社 ,2005 年 12 月 重 印 ), 頁 84。
153
郭 紹 虞 :《 中 國 文 學 批 評 史 》( 臺 北 : 明 倫 出 版 社 , 民 國 59 年 11 月 ), 頁 43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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